为什么我们的制造业这么不抗压？
和讯网：郎教授，今天很高兴，请您来到和讯的演播室给大家谈谈您的新书。最近大家都在谈一个话题，就是“产业链阴谋”。
9月，金融风暴冲击大陆。广州东莞的鞋厂、玩具厂等等纷纷破产，导致失业现象严重。这和你去年说的“八大经济危机”和“产业链阴谋”的说法一脉相承？为什么中国的制造业会出现如此惨烈的后果？
郎咸平：对我们的制造业最近受到了很多方面的冲击，包括汇率、制造成本上升、宏观调控等等，问题归根到底是为什么我们的制造业这么不抗压？
和讯网：为什么呢？
郎咸平：不是说我们的品牌战略不行，而是说我们已经进入到了前所未有的产业链战争时代，而我们自己还浑然不知呢。
什么是产业链战争？
也就是说，对于任何一件产品而言，现在不是一个产品跟产品竞争的时代。以矿泉水为例。矿泉水的战争不是指某矿泉水与某矿泉水的竞争，也不是生产矿泉水的公司与公司的竞争，甚至不是矿泉水的行业在竞争，而是说矿泉水的整个产业链的战争。
内地对这个问题的理解还没有到位。
你刚刚提到广州东莞的玩具制造，下面我们就谈谈玩具制造业。
东莞做出的芭比娃娃的出厂价是1美元1个，卖到美国终端零售价是9.99美元。按10美元计算，从1美元到10美元，中间的9美元，他们是怎么创造出来的？
和讯网：对，价值是如何分布的呢？
郎咸平：根据我的研究结果显示，这是由6大块创造出来的：产品设计、原料采购、仓储运输、订单处理、批发经营以及终端零售。这6大块是软环节，可以把它们看成是一个“大物流”的概念。这6大块加上1的制造，就构成了整条产业链。而制造在“6+1”的产业链里的利润是最低的、价值是最低的。
和讯网：利润微乎其微。
郎咸平：前几年可能还好，这几年，没准利润都是负的。但是这条产业链中的“6”利润非常高。曾经一度达到30%~40%左右。而“1”处在最低端。但是我们的企业不掌控利润最高的“6”，因此也就不掌握定价权。我们连提价的机会都没有。
和讯网：也就是毫无议价能力。
郎咸平：对！到最后，你只有让人宰割的结局。一碰到重大冲击，只能相继倒闭。这也就是目前的现状。6月底，广东省倒闭的企业数已经接近30%了！那里的中小型企业多。而这阵子，甚至已经有大型企业开始倒闭。这个现象值得我们关注！
完成“6+1”的整合才是出路
和讯网：关于制造业的危机，我们这里能听到一些说法。
有的经济学家认为，中小企业的危机是产业链调整的必然结果。意思是说，它们应该牺牲，因为这些浪费资源、低劳动力、破坏环境的，就应该淘汰掉！但是您跳出了这个模式，没有在这些企业该不该活下去的问题上纠缠。您关注的焦点则是在运营商投资、运营环境的恶化与变化上，可否解释一下您的这个观点的由来与不同之处？
郎咸平：有时候站着说话的人不腰疼。可能这些人没有做过调研，这些中小企业占中国企业的比例超过90%。你说说，做陶瓷的企业怎么升级？做玩具的企业怎么升级？做运动鞋的企业怎么升级？要知道，很多行业是无法升级的。但是，很多传统行业做的是最大众的消费品，这也正是中国目前做的最多东西。所以说，如果你谈产业升级，本身就文不对题。
和讯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好比是在问一个快饿死的人，为什么他不喝肉粥。
郎咸平：对，就是这个意思。
和讯网：国内有些公司尝试国际化，试图国际化，甚至包装得比较轰轰烈烈的国际化。您认为这些公司进入了“6+1”的产业链的“6”了吗？还是继续徘徊在“1”的这个环节？
郎咸平：我们的企业当然有进入“6”的。比如说：深圳的富士康，至少它进入了“6”的一大半，而能进入一大半总比不进入好啊，比纯粹的制造业要好很多啊。
再比如：华为，华为也进入到“6”了。而且华为的系统也设计得非常好。华为并不简单是个设备制造商，它有包括市场、营销在内的整条产业链。
以我个人的研究结果来看，目前广东省的企业在这方面走得比较超前。这是一个可喜的现象，也就是说我们的企业不应该沉迷于过去的品牌战略，产业升级，利用廉价劳动力等等。企业应该换一个思维，从“1”走入到“6+1”的整合，这个“整合”不是说有这6项就可以了。这应当是一种高效整合！
和讯网：不是说只做简单的6项式的排列。
郎咸平：对。以国内而言，不论是上市的公司、独立的公司，不论是零售，还是批发，我们都有。“6”中的各项我们都不缺，只是说各做各的，导致之间的交易成本非常高。我们应该怎么做呢？我们必须用“6+1”的方式，形成一个高效整合的态势，才能大幅降低成本。
和讯网：这里面大家会很自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于那些立志要改变，要做到“6”的企业，他们如何做到这个层面？如何做到高效整合？您能否给他们一些意见？书里有谈到吗？
郎咸平：书里我已经谈得非常清楚了。
想进入“6”的话，观念首先要改变。过去，我们把太多的思维花在错误的企业战略上。比如：企业多做广告，多做品牌战略。
和讯网：找名人代言。
郎咸平：对。企业把钱都花在这些上了！甚至还把钱花在购买更新的机器设备。当然，我不是说好的机器设备不重要，而是说好的设备不是当务之急。
企业应该把整个思维转变过来，钱不是用在请代言人上，而是应该用在包裹上，用诸如企业组织战略联盟等方式完成“6+1”的整合。
企业成功的充分条件——把握行业本质
和讯网：您提到饮料行业、保健品行业……里都有这样的问题。
郎咸平：因为这些行业都是直接面对终端消费者的。所以，除了“6+1”的高效整合之外，你在营销上，如何符合行业本质？
比如，在书中谈到的日化行业。我用的案例是宝洁。宝洁有4项产品：洗衣粉、牙膏、洗发水和化妆品。请大家想想，在过去我们上管理课时，一般都把目光聚集在资金、技术、人才、管理模式等等。当然，这些还是很重要，它们是所谓的“必要条件”。对于一个企业来说，企业的成功不能缺少人才，不能没有资金，不能没有技术，不能没有管理模式，它们都需要有，可是它们不能保证你一定成功！
和讯网：对。
郎咸平：我今天用这些案例提出的是企业成功的新思维——企业成功的充分条件，而不是简单的必要条件。必要条件是什么，大家都知道。那么，什么充分条件呢？还是以保洁为例。牙膏、洗衣粉的生产需要资金、技术，没有的话，就生产不出来。生产出来后，你如何做营销？我提出一个新思维，叫做行业本质。符合行业本质了，这才是产品才能卖出去的充分条件！
继续以保洁为例。请大家想想看，洗衣粉的充分条件是什么呢？行业本质是什么呢？或者说，洗衣机的行业本质是什么呢？
和讯网：我估计大家都没有想过（笑）。是不是洗干净啊？还是“便宜”？
郎咸平：接下来再看看化妆品的行业本质什么？或者手机的行业本质是什么？每个行业的行业本质都不相同。还是以宝洁为例。虽然保洁的四大产品都是日化产品，但是每个产品的行业本质也是不同的！
和讯网：彼此不能混为一谈。
郎咸平：对“6+1”来说，比较简单，你做到某一步，就能降低成本。对行业本质来说，比较困难，因为每个产品都不一样。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企业具备了“6+1”却走不下去，因为他们缺少充分条件。
比如说，联想收购IBM。你做电脑的充分条件是什么呢？06、07年，苹果的电脑为什么能卖得特别好呢？这不是说它们的品质特别好，而是说它们的价格最高。价格最高的苹果和价格最低的戴尔都卖得最好。所以说，价格根本就不是一个决定因素。
那么，它们为什么卖得那么好呢？这是因为他们符合了行业本质。
电脑的行业本质是什么？
在书里，我说到，iPod卖得好，电脑就卖得好。iPod卖得不好，电脑就卖得不好。所以说呢，电脑的行业本质是在于它的亲密伙伴！你要给人们一种亲密伙伴的感觉，电脑才卖得好。在这一点上，苹果的电脑做得很好。戴尔通过直销，自己装配，也给别人亲密伙伴的感觉，所以说戴尔的电脑也卖得好。
手机的行业本质是什么呢？手机的行业本质肯定和电脑的不一样，和做保洁用品的不一样。这就是做企业的难度！
像宝洁，他们做到“6+1”的整合，而且每个产品又要符合行业本质。对宝洁来说，它的产品中，符合行业本质的是牙膏和洗发水。因此，牙膏和洗发水卖得最好。虽然宝洁有“6+1”的高效整合，但只有两种产品符合行业本质，所以也只有这两种产品卖得最好。
和讯网：明白了！除了“6+1”是基本条件，是应对未来企业竞争、国际化竞争的基本门槛，之后还要具有对每个行业的认识和理解。生意不是那么容易的。
郎咸平：而且对于制造业而言，大家不要误解，以为“6+1”的“1”，也就是“中国制造”很厉害！其实，它是不行的。对于“6+1”中的“1”，我们其实做得非常不到位！
和讯网：连“1”都做不好！
郎咸平：以汽车为例，我们就是车间，缺乏系统。因此，为什么中国今天没有通用、索尼、三星或者福特这一类的大公司，而只有很多制造芭比娃娃的公司，原因在哪里？甚至我们还有很多人在幻想，我们奥运经济能不能带来一个像三星一样的公司？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没有系统，没有系统就无法积累。
这就是在书中我为什么举了两个案例，告诉读者我们如何在“1”中建立一套系统。也就是说，一个企业要做成功，要有“6+1”的高效整合，“1”当中要建立一套系统。而我们目前只有车间，缺乏系统。
第三，你的每一个产品都要符合行业的本质。
至于说什么产品应当符合什么行业本质呢？我只有做过研究之后才知道。
和讯网：您刚才讲得特别系统，我想到改革开放30周年中，在1978年~1980年，很多领导去日本考察企业。他们发现，很多零件拆下来都平淡无奇。特别是汽车。七八个零件拼在一起，就能组装成很好的东西。但是我们国产的，质量就是达不到。就像您说的，我们缺乏这个系统！
郎咸平：对。这好比是炒菜。我们把炒菜的工作分成20道工序，成为一个系统。目前，我们只能把一个鱼香肉丝凑合炒出来，缺乏的是把炒鱼香肉丝的过程分为20道工序：第一个人切葱花，第二个人切肉丝……第十八个人倒三勺酱油，第十九个人把火开到600度，第二十个炒三下。这就成了一个系统。这个系统的好处在于，你知道如何修改。
和讯网：麦当劳就是这样做的。
郎咸平：对。所以在美国，你很少看到美国人开中餐馆，但是美国人很会开连锁店。为什么？就是因为连锁店是个“系统”。而我们目前缺乏的，就是这个“系统”。
变成经济殖民地后果很严重
和讯网：以上是今天我们主要谈的第一大点。
目前，我们很残酷地看到中国的制造业危机四伏。有经济学家的一种观点是：既然现状是这个样子，那不如让外资来并购，岂不更好。这样更有效率，而且外资不怕营商的外部环境恶化，又懂得产业链整合，而且国际化了。既然这样，都不如给他们算了。
郎咸平：这样中国就变成经济殖民地了。
和讯网：意思是说，既然做鞋子这么辛苦，不如都给美国做算了！
郎咸平：好吧，就以“合俊”或者“飞跃集团”为例。如果，它们被美国人收购，它们就不是现在这个下场了。为什么呢？美国人收购了“合俊”后，会把它融入“6+1”的产业链中。一个芭比娃娃的利润率是40%，一个娃娃卖9美元，所以利润是3块6。而一个芭比娃娃的生产最多亏1美元。这样，美国人可以轻松地从3.6美元中赚回来。
所以说，收购是很可怕的，收购来的企业被融进产业链里，然后再帮你建立系统，以弥补不足。
从这个层次来看，似乎表明上看起来挺好的，我们的企业不但融入到国际产业链当中去，同时又建立了系统。但是问题在于，中国缺乏法制化的游戏规则。
比如说，今天请教一位农民，你如何做灌溉？农民会说，先挖沟渠，否则水闸打开，会把庄稼也冲掉。那么，什么叫“沟渠”呢？“沟渠”就是法制化的游戏规则。那么我们国际化引进外资的时候，请问，我们有没有挖过“沟渠”？
我可以告诉各位，中国没有挖过“沟渠”。如果没有挖过“沟渠”，什么下场呢？那就是洪水漫流大地，把良田美地都淹没了。最后形成一种大欺小，强欺弱的不公平竞争。更可怕的是什么呢？以零售业为例。有没有可能说，他们把我们的内资零售业席卷之后，外资联合垄断，上抬销售价格剥削消费者，下压进货价格剥削生产者，你认为有没有可能呢？
和讯网：这类例子在别的发展中国家有吗？
郎咸平：当然有！菲律宾、印度，就是这样。所以说，缺乏法制化的游戏规则非常可怕。
和讯网：你全部“送”给别人也不解决产业链的问题。自己的问题，还是要靠自己来解决。
郎咸平：老百姓会因为这种情况变得更贫穷，因为被剥削。这就是所谓的上抬销售价格剥削消费者，下压进货价格剥削生产者，把中间利润扩大，合法剥削中国。零售业他们就可以这么干。
和讯网：按照您的逻辑，对于制造业来说，也会是这样的结局？
郎咸平：当然！
比如说，我们引进外资很成功的城市，你会发现，他们付给劳动者的钱并不会比内资企业、国有企业多。他们没必要多付给你钱。
和讯网：您经常讲到居民消费只占到GDP增长的35%，但从去年的形式来看，股市大跌、楼市下跌。这样的话，对于中国的中产阶级造成了很大的打击。这样来看，您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培养中国的中产阶级呢？
郎咸平：这个问题问得特别好。
我想通过这几本书，告诉各位一个观念：我们中国的改革开放30年是非常成功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我们以GDP增长为主的观念，就使得我们的经济增长取得了GDP，而美国取得了利润！
和讯网：你的观察很深刻！
郎咸平：继续以芭比娃娃为例。芭比娃娃的出厂价是1美元，那么其中中国的利润是多少呢？到2008年为止，这个数是负数，意思是，我们几乎没有得到任何利润，但是我们有成长，有GDP。而这里面的“利润”被谁拿走了呢？40%的利润被美国人拿去了。所以说，我们取得了GDP，他们取得了利润。
所以说网友问，老百姓怎样才能富裕？需要靠的是利润，而不是GDP。因此，我们花了大笔的金钱、大量的政府资源修桥、铺路，不是不对。但是，我告诉各位，你要培养出富裕的百姓，中产阶级，你就必须有利润。
对制造业来说，你如何扶植制造业呢？要知道制造业的利润本来就非常低，只有进入“6+1”的“6”，这才是真正创造利润的办法！
和讯网：您这样说，就非常清晰了。我们需要做的是提升制造业的利润，还需要在“6+1”的“6”上面下功夫。对于“6”，也应当有政策的倾斜，资金投向的配合。
郎咸平：我建议政府不要把钱都花在GDP工程上，应当把钱拿去培养“6+1”的产业链，“1”里面的系统建立，鼓励企业研发行业本质。
我只研究了中国几万个行业中的几十个，还有很多行业没有研究，这些都值得大家好好研究。
政府救市天经地义
和讯网：我们继续往下说。前两天，您也谈到了救市的问题。我的理解是，您说的是救经济、救市场。有的网友就会说：您一直不是对股改持否定态度，对房地产商持批判态度吗？为什么现在主张救市？是不是您成为了既得利益的代言人？
郎咸平：大家想得太简单了，境界比较低，碰到问题就想歪了。我要告诉各位，为什么政府要救市。你们看一看，目前美国欧洲政府有没有救市？他们为什么要救市？因为今天中国与欧美各国已经进入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农工商链条的新时代。
什么叫“农工商链条的新时代”？这就是说，一个环节出问题，就会形成连锁多米诺骨牌效应。
美国发生金融危机，救的目的就是建立防火墙，斩断农工商链条，在这一块里，把问题解决掉。这样做，是不是在帮助一些利益团体，帮助一些金融家，帮助一些贪婪的人呢？这样理解的话，就没有理解农工商链条的时代意义。如果你不斩断，不帮助这些人的话，他们大量的倒闭，产生了信息危机，下一张骨牌是什么呢？那就是美国的老百姓产生了信心危机。再下张骨牌呢？不敢消费。再下一张骨牌呢？企业倒闭。再下一张骨牌呢？失业。再下一张骨牌呢？更不敢消费。到最后，美国经济完全拖垮。这就是农工商链条时代的特性。
所以美国政府为什么要设立防火墙，它的目的就是要斩断工商链条。
针对这个话题，我想请问各位读者，你认为我们的股市泡沫、楼市泡沫是怎样来的？你千万不要以为是经济发展成功了，老百姓更富裕了，所以才买房买股票。不是这么简单！事实是，这是第二张骨牌！
第一张骨牌是什么呢？因为制造业不景气，因为制造业面临的投资营商环境急速恶化，而我们没有设立防火墙，使得制造业的资金大量流进股市和楼市，这样造成了股市泡沫和楼市泡沫。因此才有网友问的“为什么股市套牢这么多人”？因为我们没有像美国一样，在制造业发生危机的时候，设立防火墙，斩断工商链条。
所以说，我所呼吁的“救市”是斩断工商链条，并不是像很多网友想的那么简单。
如果两年前，政府肯听了我的劝告，在制造业发生危机的时候，用大量的资金来援助制造业，像美国政府一样，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资金冲击到了股市和楼市。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泡沫，因此也就不会套牢这么多人，不会牺牲这么多中产阶级。这一切是什么原因呢？就是因为我们的政府没有救市！这个“救市”的观念是个大市场的观念，就是要斩断农工商链条的多米诺骨牌的效应。
和讯网：这个里面有比格非常有趣的问题，外资掠夺发展中国家无往不胜。现在，有一些“左倾”的网友就很高兴，他们会说：“美国现在活该了吧？自己都搞不定了吧？现在都分崩离析了吧？”接下来的问题是，美国是一个信托责任很强的国家。您怎么看待这次的金融危机？这与您说的信托责任，是不是存在一定的冲突？
郎咸平：金融危机发生的根本原因是信托责任的缺失。我为各位举个很简单的例子。
次贷危机是怎样发生的呢？
几年前的美国，信用卓著的借款人透过中介机构的审核。如果审核通过了，就给下一关的银行。银行再审核，通过了，就发放贷款。银行借出一百万，
自己就少了一百万，然后它把这个债权卖给诸如房利美、房地美这样的公司。这些公司就把这些房地产的债券销售给大众。
因为贪婪，他们给那些信用不好的人发放次级贷款。如何借款呢？这些美国的中介机构就开始造假。然后拿这些假的证明去骗银行。骗出钱后，用来买房。这之后，再将借款的债权卖给房利美、房地美这样的公司。
这条以负债为特征的链条加入了“造假”的因素，因此造成了土崩瓦解。
美国发生了这样的事件，它的经济马上土崩瓦解。
和讯网：美国法制特别的健全，但是现在还没有看到他们按照法律严惩。
郎咸平：美国政府先救命，之后再整治。
和讯网：你对此很有信心是吗？
郎咸平：一定会的！美国是法治社会。不可能这边经济快崩溃了，还在治人。肯定是，先救市，然后再回头算账。
和讯网：在中国，有个很有趣的现象。房子着火了，大家都知道用水来救。但在中国，比较特殊。若是着火时有个管水的人，一旁的闲人就会说，他要是救了，肯定是坏人。于是，这个管水的就不敢放水救火。
郎咸平：美国也发生了类似的现象。为什么7000亿的救市方案在美国的众议院第一次没有通过呢？因为这些代表民意的议员们很担心，担心老百姓心里不爽。这是华尔街的贪婪而酿成的次贷危机，华尔街的中介缺少信托责任，凭什么我们这些老百姓替他们埋单？
但是后来，这些代表民意的议员们发现他们自己错了。因为大家都已进入了农工商链条时代只要他们发生危机崩塌之后，老百姓就失业了。老百姓事业，谁受到了打击？都受到了打击。
和讯网：你不能用惩罚全社会的办法来惩罚恶人。
郎咸平：对。你得先把这根链条救活了之后，回来再惩罚，修改制度也好，惩处恶人也好，该干啥干啥。但这个社会要先救了！
中国在金融方面的水平非常落后
和讯网：有一些网友很兴奋说，帝国主义不行了，要垮了，我们现在应该趁机买一些诸如美国花旗、高盛之类的股权，做一次漂亮的反击。
您认为这个思路成立吗？有没有操作的可能？
郎咸平：大家激动一下是可以的。
对于我们中国这么有影响里的国家而言，你要收购花旗、高盛，困难度比较大，但我并不是说不可能啊。
问题不是说你有没有钱收购，而是有没有水平运营。我们中国在金融方面的水平是非常落后的。
这就是为什么中国进入国际金融市场，投资房利美、房地美、黑石之类的基金时，损失惨重。为什么呢？要牢记，我们的金融业很嫩。我不认为我们目前能够达到这种水平。我们不要对自己的评价过高了。
我们的社会目前走到什么样的阶段呢？ “牛人”特多，能够认清楚自己不足的人太少太少了。
和讯网：所以有一些学者说，你骄傲了。
郎咸平：其实最不骄傲的就是我。举个例子，在一些场合，有些媒体会问我：“郎教授，依你看，美国政府下一步会做什么？国际金融炒家下一步会做什么？”我的回答很清楚！我说，我的水平不如美国政府，我的水平不如国际金融炒家。他们做完什么事，我看得懂。他们在做什么事，我不知道。他们的水平比我高得多的多。
下一句话是：在今天的中国，像我这样知道自己水平不足的人太少了！我知道自己什么地方不足，什么地方不知道。最可怕的人可怕在哪里呢？最可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知道的。
和讯网：然后他还指责别人不知道。
我想到一个有趣的问题，从2000到今年，关于您的争论一直没少过。我注意到，在这7年里的很多文章与演讲中，您都不断提到，您的智慧来自于民间，来自于网友。大家想问，郎教授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了解这么多案例研究？您对于行业本质的思考、中国问题的研究的智慧是从哪里来的？
郎咸平：除了我个人的学术积累，很大层面上也是来自于与民间的互动，包括网友、学生、企业家，甚至官员。而且我最近半年，一年所接触的官员，中央级的、地方的官员，他们都非常好学。有一种误解认为，是不是郎教的演讲，官员们都很排斥？我说，从来没有过。大家的好学，让我很感动。
而且通过最近我和网友的互动，我发觉我讲的理论，网友的理解是最透彻的，这点很奇怪。甚至讲得挖苦一些，网友的透彻程度甚至高于我们的一些学者。我不知道这些学者是真不明白呢？还是装不明白？
我觉得我说的并不难，他们怎么这样的反应呢？但是，网友之间的互动，与我的互动让我真正感受到“智慧在民间”。为什么说要“以民为本”，从这一点来讲，也是有原因的。通过互动，我也学习了很多东西。而且老百姓关心的，也是我研究的目标。
和讯网：我记得郎教授有一位老朋友，也就是2004年NGO论战的时候就说了，您是一位经世济民的经济学家。就是说，您是一位把象牙塔里的理论运用到了民间的一位学者。
以后这也是您的努力方向吗？
思维开放才是民族出路
郎咸平：当然是！中国的经济要进一步发展，首先思维要开放，思想要开放。
我们目前的教育体系对于思想开发的培养还不到位，因此在这个系统里面成长起来的人，一般而言，思想比较僵化。而思想僵化的结果是阻碍的发展。
在这里我想讲一件事，可能大家觉得很不可思议。未来中国成长的原动力是什么？不是资金，不是技术，不是人才，而是中国的老百姓。你的思想够不够开放，能不能接受新事物，新观念，这才是关键。
我知道这听上去像讲大话。但是，我们这一代人，我们要有效地往前走，2008年的重要一步就是在思想上，思想要解放。这一步走下去，才能走向一条康庄大道。这也是我最近努力的目标。
所以说，最近有很多媒体、网友问我：现在的股票是不是该抛了？大家请记住，我不是股评家。我不会告诉你该不该抛，但是我会把股市前后发展的逻辑告诉你。然后，你爱干啥干啥，你自己做决定。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就是要从过去的所谓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改变为“知其然知其所以然”，了解经济背后的动力是什么。老百姓了解之后，我们国家推动政策才会更有效。
和讯网：今天，非常感谢郎教授给我们做了一场这么精采的访谈。在这里，也感谢长期支持郎教授的读者和网友们。今天的访谈就到这里，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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