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果没有阅历,心中就会忐忑,所以他说,这是由外在的一个事情跟内在的经验配合起来的,所以人生往往在越重大的抉择上,有些人越失手,并不是失给了对手,而是失给了自己,有很多人的失败,真正是败给了内心的“在乎”二字。这种在乎有时候会让我们战战兢兢,束手束脚,为什么越有人在每临大事的时候,就会惊惶失措呢?是因为心中过分患得所以患失。老百姓有一句话说得好,叫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也就是说,大家同样面临一次竞技的时候,往往是光脚的人发挥更好,而穿鞋的人会次之,为什么呢?因为你心中已经有所得就会有所顾虑,所以庄子告诉我们,在这个世界中,有限的生命中,我们可以去学习很多,我们可以去经验很多,但你心底的在乎与不在乎,你个人的经验系统,会决定了你的发挥程度。
[画外音]在各种体育比赛中,我们会发现决定胜负的,不一定是一个人的技术水平,而是一个人的心态,因为心态决定了一个人的状态。庄子告诉我们,在生活中也是如此道理,当我们患得患失时,当我们心有所虑时,你所有的经验和技巧,都不可能得到最好的发挥。
这样一个故事:说列御寇,就所谓御风而行的列子,这样的一个神人,他为伯昏无人表演射箭,他去射箭的时候,意满志得,满是骄矜之气。他说你看看我射箭的技巧,搭弓上箭,然后在自己的胳膊肘上放了满满的一杯水,放着水的时候射箭,唰,眼看一箭射出去,来不及看清楚第二支箭跟着就发出去,再定睛一看,第三支箭已经在弦上,搭着弓等着呢,而手臂上那杯水纹丝不动,看上去列御寇这个人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应该说这样的技巧不可谓不高啊,听起来有点像古龙小说里写的那种武侠,往往是一亮剑影,对方已经倒下了,根本看不清招数。这样的人,真正达到大境界吗?伯昏无人不以为然。
[配音]伯昏无人:你这种箭术只能算是有心射箭的箭术,而不是无心射箭的箭术,跟我来吧。
伯昏无人说,我现在想邀请你,我们一同去登高山,踏危石,临深渊,咱们再来射箭,我看看你射得如何。然后伯昏无人就真的去了,他走上高高的悬崖,脚下踏着风化的危石,一直走到深渊边上,转过身来倒退着向深渊走去,一直走到自己的脚掌已经悬在悬崖之外,站在这个地方,他作一个揖,请列御寇上来,在这里射箭。
[配音]伯昏无人:在这里你还能够自在地射箭吗?列御寇:哇,这里摇摆不定,我根本没办法射箭。
在这个时候,伯昏无人对他说了一句话: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种气不变《庄子•田子方》。说人世间真正高明的人,向上可以看透苍天,向下可以看清黄泉,所谓挥斥八极,世界万象了然于心,在任何时刻可以做到神气不变,也就是神色磊落,胸中气定神闲,他说我看呢,现在再让你射箭,你能射中的可能性就太小太小了。这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永远不要过分相信技巧(于丹心语)
也就是说没有人可以摆脱环境而生存。有人做过这样一个实验,一个科学家在一个黑咕隆咚的屋子里面,铺了一条独木桥,那么他让很多实验者,说现在我领着你们从这个屋子里面走过去,屋子是黑暗的,你们只要跟着我走。他带了十个人,十个人跟着他如履平地当当当走过去,十个人都过去了。走到了那一端,停在屋子里,这个实验教授开了一盏灯,这些人定睛一看,十个人当时全吓趴下了,原来他们刚才走了的,不仅是一根独木桥,而且独木桥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里面有十几只锷鱼正在来回游着,大家简直吓死了,这个时候教授说,来,就是刚才你们走过的那个桥,我再走回去,你们还有几个人愿意跟着我回去,一个人都没有,全都叭在那儿,谁都不动了,说绝对过不去了。教授说我就要求你们一定要站出来,真正的勇敢者跟着我过去。
[画外音]为什么在黑暗中轻易走过的桥,当看到真实的情景时,就走不动了,最后有没有人又跟着教授走过这座桥?过桥的故事和我们的现实生活又有着什么相似之处呢?
(重复,略)最后好歹站出了三个人,这三个人里面,有一个人走到一半儿就哆嗦了,最后蹲着蹭着过去了;还有一个人,刚走几步就趴下了,最后爬着过去了;只有一个人,哆哆嗦嗦地还算是走着过去了。再动员别人,剩下的那七个人说什么不动了,这个时候教授又把屋子里面开亮了几盏灯,大家又看到了一个事实,就是在桥与鳄鱼之间,还有一层防护网,教授说,现在还有几个愿意跟着我走这个桥呢?这个时候又有五个人站出来,因为知道有防护了,所以跟着他走过去,教授问最后两个人,说刚才你们不是从这上面走过来了吗?为什么现在死活都不愿意跟着我走回去了?那两个哆哆嗦嗦地说,我们一直在想,这个网子它就真的安全吗?它一定就牢靠吗?所以说什么也不走。其实这可能就是我们所面对的生活,生活有的时候,在你看不清的时候,你反而闯过去了,在你仅仅看到一些表象的时候,你就被彻底吓晕了,而你真正看清楚生活中的安与危它之间制衡的时候,也许我们鼓起勇气,心怀恐惧,但还能战胜自我的走过去。其实这个时候,行走作为一种技巧重要吗?我们内心的判断才是最重要的(在生活中,技巧并不重要,我们内心的判断才是最重要的——于丹心语)。
那么庄子还讲了很多这样的故事,一个人什么样的状态到达最好。他又讲了一个斗鸡的故事,齐王呢,喜欢斗鸡,所以他就让很多人为他来养这个鸡。有一个鸡正在被养着,要以后成为一个雄霸四方的斗鸡。过了十天,齐王就去问这个纪渻子,替他训练斗鸡的人,说我那个鸡行了吗?纪渻子告诉他说,还不行。为什么呢?因为这个鸡虚憍而恃气,大公鸡盛气而凌人,羽毛张开,目光炯炯,非常的骄傲,胸中有一股气。按我们一般人认为,这个时候斗鸡不正好吗,它这个时候雄风犹在啊。真正训练鸡的人说,这个时候不行,再等等吧。又过了十天,齐王去说,我那个鸡现在训得行了吗?告诉他还不行,尽管它的气开始收敛了,但是外在别的鸡一有响动,它马上还有反应,还想争斗,这还不行,再等等。又过了十天,第三次去问,我那鸡训得怎么样了,他说再等等,现在呢,虽然外头的反应它可以淡了很多,但是你看它的目光中,还叫疾视,目光太锐利,一有响动,眼睛就过去了,所以这个时候它还太敏锐,还有这种攻击心,不行,再等等。又过了十天,这第四问,说几矣,几乎可以了,这个时候虽然外面的鸡还有一些响动,但是它已经不应答了,这个时候,它像个什么样子呢?这就引出了我们生活中用的一个成语:呆若木鸡。说这个鸡现在已经训练得看起来像个木头鸡一样,而这个阶段把它称为全德矣。它的德性就已经内化了,都内敛了,所以呢,这个木鸡往那儿一站,任何鸡一看见它马上就会落荒而逃,说这个时候的鸡可以去斗鸡了。
其实《庄子》里面有很多寓言是发人深省的,因为它提供了与我们常人大相径庭的判断系统,我们认为一个鸡如果真正去争斗的时候,需要像一个将士,上阵三通鼓一样,需要趾高气扬,需要踌躇满志,需要有必胜之心张于外,而庄子给我们的境界是当它一层一层把外在的锋芒全都消弭了,把一切的锐气纳于内心,这种内心其实是一种含蕴,也就是说并不是它真正没有斗志了,而是斗志内敛,当这种时候,才可以叫全德。也就是说,最后的争斗,不在于勇猛,不在于技巧而在于德性(于丹心语)。